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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十八宿”因何而得名,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,不但汉代以来的众多中国学者研讨考证过,包括19世纪后的西方和日本学者也有过诸多专著。
总的来说,具体到每一“宿”如何得名,恐很难说得更具体了。但“二十八宿”总名成于何时,缘何而定,尽管也有分歧,当终能条分缕析。
一对于“二十八宿”的研究,不可不提著名科学家竺可桢先生。
他写了《二十八宿起源之时代与地点》,其中说,除中国外,埃及、波斯、阿拉伯、印度等,皆有“二十八宿”。百多年来,西方学者大多认为,中国的“二十八宿”起源于国外。他考证后认定,每个国家或地区观测到的星宿,位置是不同的。中国的“二十八宿”不可能来自埃及、波斯、阿拉伯等地。反而,印度的“二十八宿”,是受了中国的影响。他举出了足够充足的证据。
关于中国设定“二十八宿”的时间,竺先生说,形成于周初。
日本有一个非常著名的汉学家,叫新城新藏,他认为,可以确认,“二十八宿”在周初已经设定了,但也有可能更早一些。
英国学者李约瑟则认为,中国设定“二十八宿”是从殷商中期逐渐发展起来的。
二不过,所有学者都赞同,设定“二十八宿”,是长期观测的结果。
就中国来说,至少从8000年前的贾湖遗址看,当时的先民已经设立了足够规模的天文观象台。之后的良渚遗址,已发现了观测天象的建筑设施。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遗址中,此类建筑亦有。
从甲骨卜辞中可知,殷商时期,“鸟”、“火”、“大星”、“商”等星,经常被提及。
李约瑟在《中国科学技术史》中,认为殷商时期,“大概四仲中星都完全了”。
竺可桢先生,写了《论以岁差定<尚书.尧典>四仲中星之年代》,亦认为,中国确定“四仲中星”不会早于商代。
所谓“中星”,是指傍晚在南方天空正中之星,现代天文学称此为在子午线上的“上中天星”。“四仲”,是指仲春、仲夏、仲秋、仲冬四个季节节点。“四仲中星”,即在春分、夏至、秋分、冬至之时,傍晚在南方天空正中之星。
周初,已称“鸟”、“火”、“虚”、“昴”为“中星”,这是毫无问题的。而这“四仲四星”的确定,当为设定“二十八宿”的基础。
三古人,凭按一定时日于黄昏出现于南方的中星,来分别和确定季节。这样的“星”,亦称“辰”。
《左传.桓公二年》:“三辰旂旗”。杜注曰:“三辰,日、月、星也。”
《左传.昭公七年》:“日月之会谓之辰。”又说:“一岁日月十二会,则十二辰也。”
就是说,周代,人们对日月运行的规律及轨道已经比较清楚了。对太阳的运行轨道,中国的古人称“赤道”,西方古代称“黄道”。
关于日月的交汇点,一是要能够描绘其运行轨道;二是要设定“定位”。
“二十八宿”,就是沿“赤道”或“黄道”的轨道,所作的四个区域的“定位”。所以,“二十八宿”是应运而生——“应”日月相会之“运”而生。
“二十八宿”,亦称“二十八舍”。“宿”、“舍”同义,就是月亮运行的“家”.
每个“定位”,选择了七个较明亮的恒星群。而四个“定位”的四个“核心”星宿,恰好就是“四仲中星”。
四说到“二十八宿”,人们一般都会想到《史记.天官书》和《淮南子.天文训》。实际上,最早记录古时重要天文资料的,是《尚书.尧典》。
《尚书》之名,得于汉代,以前就称《书》。顾颉刚及弟子刘起釪考证,《尧典》虽称是记录唐尧时代之书,其实成书应在周初。
此篇为三部分内容。第一部分,是远古的素材。这部分中三类素材的第二类,是“重要的先民文化活动积累的天文知识,早期观象授时资料与原始历法资料”。
在人类制定立法之前,必定经历一个相当长的观象授时时代。人们为了生产和生活的需要,渴望知道季节变化的规律,于是,便留心观察天上日月星的运行及变化。
《尧典》中,最重要的,就是关于“鸟”、“火”、“虚”、“昴”四仲中星定四时的资料。这是人们在长期观测天象时,逐渐发现这四座星出现在南方天空正中时,分别代表春分、夏至、秋分、冬至。
五这里,引用一段顾颉刚和刘起釪先生对《尧典》中有关远古天文资料的“今译”——
“(帝尧)分别任命羲仲居东方嵎夷之地的日出之处叫肠谷的地方,主持对初出之日的宾礼之祭,然后督促春天的农作活动按程序进行。当白昼和黑夜一样长的日子,傍晚在南方天空正中看到鸟星(朱雀七宿中间的“星”宿),那就凭以确定是仲春(后称春分)节令了。在这时气候湿和,人民从屋子里走出来分散在田野里工作,鸟兽也都在繁殖。
又任命羲叔居南方的南交之地,也主持对日的敬致之礼,督促夏天农作活动按程序进行。当白昼最长的日子,傍晚在南方天空正中看到大火之星(青龙七宿中的心宿二),那就凭以确定是仲夏(后称夏至)节令了。这时气候炎热,农事正忙,人民无论老幼都出来帮助壮年人农作,鸟兽也毛羽稀少以避炎热。
又分别任命和仲居西方太阳落下之地叫昧谷的地方,主持对落日的礼祭,然后督促秋天农作物收成活动按程序进行。当黑夜和白昼一样长的日子,傍晚在南方天空正中看到虚星(玄武北宿中间的虚宿),那就凭以确定是仲秋(后称秋分)节令了。这时气候秋凉农作告成,人民不再紧张而很平静了,鸟兽也在长出新的毛羽。
又任命和叔居北方叫幽都的地方(此处缺祭日之文,当是脱简),督促冬天的农作活动也按程序进行。当白昼最短的日子,傍晚在南方天空正中看到昴星团(白虎七宿中间的昴宿),那就凭以确定是仲冬(后称冬至)节令了。这时气候寒冻,人民都住到屋子里面了,鸟兽也生出细软的毛以自保温了。
六何为正好是“二十八宿”,难以细考。最靠谱的,大概是司马迁《天官书》里的说法。他说,“填星”,也就是土星,每年运行十三度又一百一十二分之五度,每日运行二十八分之一度,二十八年绕天空运行一周。很可能,古人据此确定了“二十八宿”,每一“宿”,表示土星到达的“家”。
司马迁是个历法高手呢。
关于中星,“南宫朱雀”的井、归、柳、星、张、翼、轸七宿,中星为“鸟”,以“星”为主体,但包括张和柳。“东方青龙”的角、亢、氐、房、心、尾、箕七宿,《汇纂》云:“大火正七宿之中”,即房、心之间最亮的心宿二。虚和昴,都是各自七宿的中星,不必多言了。
中星和七宿名称并非一一对应。这说明,“二十八宿”之得名,当在《尧典》之后。
那么,“二十八宿”的名称如何而来,很可能,与周初之后人们对星宿观察的想象有关。
“青龙”、“朱雀”、“白虎”、“玄武”,都是观测中的想象。玄武,是一种龟蛇合体的动物。
众多学者指出,外国古人,同样习惯于以想象为星座起名,包括用动物起名。比如,“青龙七宿”,国外的名称,就是“室女宫”、“人马宫”、“天蝎宫”等。“南宫朱雀”的中星,国外起名为“长蛇座”。
再具体点说,“东方青龙”的角、亢、氐、房、心、尾、箕七宿,角为双星,是为龙角;亢的含义是喉咙,龙的嗓子眼儿;氐是胸膛;又,亢是高,氐是低,标位置也;房、心、尾,各指其段。箕,如箕,上扬也。
但是,这只是后人的推测。对“南宫朱雀”,亦有此说。
另,斗、牛、井,皆象形,也为一说。
其实,关于阴阳、五行、四象,以及中间还要加上“紫薇”等等,都应该是春秋以后,特别是汉代谶纬大盛之后的说法。
《史记.天官书》,把“二十八宿”与地上的十二州对应,就是集中的表现了。